平鲤

门锁

方絮踩着高跟鞋,手里拿着一根冰淇淋,哼着小曲走进单元门时,视线在前方那个浑厚的男性后背上顿了一秒,但并没有多想,只以为是同一栋楼的住户,忘了带单元门卡,所以就蹬蹬上前两步刷开,没有再多看那人一眼,便走进去开始等电梯。

手里巧克力味儿的冰淇淋有点粘腻,方絮有些懊恼地想,就该买个老冰棍,又便宜又解渴,但没关系,等回了家,她就可以乐滋滋地边吃外卖,边追综艺,想到这,方絮的心情又轻快起来,喉咙间溢出不成调的旋律。

她今年满打满算正好三十岁,大学老师,有份安定的工作,工资不高不低,可以付得起房租,可以吃得起饭,每个月还有余出买买奢侈品。

方絮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,她觉得自己这样平淡又充实的日子挺好的,并没有什么上进心。

她觉得自己很幸福,并且没有任何结婚的打算,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——母胎solo。

方絮的人生规划里,绝对容不下第二个人的身影,因为她从小见过太多失败的婚姻了,准确的说,她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段可以称得上成功的婚姻关系,没有见过的东西,又让她怎么相信呢?

她从小便父母离异,跟着母亲改嫁,供她读到高中,便失去了联系,这么些年,她一直都是这么一个人过的。

“叮——”

电梯到了,方絮进去摁了13楼,那个男人也跟在她后面上了电梯。

方絮是在电梯到五楼的时候,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劲儿的——男人没有摁电梯楼层。

她皱了下眉,不动声色地透过电梯门的反光打量了男人一眼,她看得很快,就像是不经意间轻轻扫过。

男人看样子四十出头的年纪,皮肤因为长期在太阳底下暴晒而呈现一种棕红偏黑色,肉眼可见的几处风裂,嘴唇很厚并且发白,眼睛像是两个倒三角,黑眼球偏上,露出眼白,是一副偏凶的长相。

他穿着一套工地的服装,上面沾满了灰尘,破的像是跟这个精巧的电梯格格不入,独自有着一个破败的滤镜。

方絮的心慢慢沉了下来。

十三楼只有两户人家,一户是她,另一户是一对夫妻,生了孩子后将男方的母亲也接了过来住,方絮还跟他们打过招呼。

这个男的绝对不是十三楼的住户。

虽说以貌取人不太好,但是这个小区的档次绝对不是穿着工地服装的人住得起的。方絮抿了下嘴,一只手放到口袋里摁了手机几下,接着电梯内响起了一阵铃声。

方絮自然地接过,“喂……催什么催,马上到了……嗯嗯……啥?你说让我买青菜了吗?根本没说好不好……谁吵了?谁跟你吵了?你就是没说啊!”

方絮语气渐渐激动,似乎是跟电话那端的人吵了起来。

最后,只见她不耐烦地道,“谁规定吃火锅就一定要吃青菜啊!我就不爱吃青菜!我这马上到家门口了,要买你自己出来买!谁吃谁买,反正我不买!”

她烦躁地将手机揣回兜里,与此同时,电梯“叮”的一声,到达了十三楼。

方絮的心开始打鼓。

从隔门进去,就是一条走廊,走廊尽头是面对面的两户。

灯是声控灯,方絮甚至连咳嗽的心思都没有,拐进走廊就开始大步快走起来,拿出钥匙,插进孔洞,然后开门,关门,一气呵成。

直到站在家里的时候,她的一颗心才重重落地,大口大口喘起气来。

打包的午饭因为手抖被扔在地上,方絮蹲下身抱着自己,好一会儿才那么缓过来。

她从大学毕业开始就自己独居了,平日上网时也看过不少受害案例,所以她自认防范意识还是比较强的,就连当时租房子的时候,都咬咬牙租了安全性很好,但其实对当时的她来讲有点负担的小区。

她的家里,阳台上是总挂着几件男士衣服的,玄关处的脱鞋也一定是两双,平常夜深的时候点外卖,哪怕吃不完,她也一定会点两份。

这样一直兢兢战战的方絮,在今天中午在电梯里遇到那个男人后,整个人都不安起来。

那个男人不是他们这栋楼里的吧?他跟着她进了电梯,他想干什么?如果当初在电梯里她没打那个电话,他是不是就会跟着她进入隔门?他没有进入隔门,那他是怎么下去的呢?是坐电梯还是从安全通道?他为什么要跟着她?

这些问题不可控制地一直出现在方絮脑海,她饭没吃好,午觉也没睡好,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是去小区的保安室调监控。

站在保安室叙述经过的时候,她的声音都在发抖,听上去就像是在哭一样,她心跳如雷,心马上要跳到嗓子眼,她在心里不断地劝自己冷静冷静,但是无济于事,方絮从小就是个怕事儿的人,她宁愿吃一些亏,也绝不跟人吵架。不管做什么事儿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麻烦到别人?会不会打扰到别人?会不会让别人讨厌她?

方絮是一个很缺爱的人,她极度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,与此同时的她,又是怯懦的,胆小的,就像是一个小乌龟,安静的躲在自己的壳子里,每天在自己的世界里嘻嘻哈哈就够了,不去主动招惹别人,也求别人别来招惹她。

保安好不容易听明白她说的话,又跟她说监控不在这儿调,要去专门的监控室。

于是方絮又揣着一颗活蹦乱跳的心脏,朝保安说的监控室走去,那个时候天已经接近傍晚,像鸭蛋黄一样的太阳藏在正在施工的楼后面,露出鸭蛋流出的黄油般的阳光。

方絮脚步一顿,蓦地想起了那套工地服。

方絮住的小区是一期,现在旁边在施工二期,已经施工了将近一年,马上就要盖成了。

那套工作服会不会就是这个工地上的?

那个人……会不会就是在理她很近、很近的地方?

 

到了监控室后,负责调监控的人问她几栋几号楼,方絮一愣,这才想起自己根本没在乎过这个,反正就那么大点地方,她又不会迷路,所以竟迷糊得连自己家几栋几单元都说不上来。

没办法,只能靠方絮说的大概位置,调出监控让她看是不是,监控从上午十一点一直到下午两点的,方絮都看了,但或许是找错了位置,她没有在监控里看到自己,她有些失落,只能直起腰笑了笑道,“不好意思,麻烦您了。”

中午的胆战心惊经过一个下午的沉淀,已经没有那么显眼了,方絮在粥店里等鱼片粥的时候在想,是不是她太小题大做了?

之后的一个星期,都是风平浪静,方絮的生活又回到了那个简单的两点一线,她的工作不忙,她本人又没有什么上进心,每天过得嘻嘻哈哈的,没一个月,就把那件事完全抛在脑后了。

让她再次想到一个月前在电梯里的那个男人的,是一个快递电话。

那天晚上她窝在沙发上看综艺节目,笑得眼泪都出来的时候,接到了个快递电话,她也没多想,拿起外套就下去了,走到楼底下被冷风一吹,她的脑子才清醒过来,嘴边的笑一顿——她最近根本就没有在网上买过任何东西。

方絮心落空了一下,她四周看了下,别说快递车了,连个人影都没,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半了。她又不可自控地想起了一个月前的那个男人——人总是这样,碰到一件怪异的事情时,就会自动联想起之前的事情。

她倒吸一口气,眼睛开始不安地转动起来,一口气跑回单元门,摁电梯的时候简直要把那个键给摁烂般急切,直到“嘭”的一声关上身后的门,方絮才长呼一口气。

这个租来的家,对她来讲就是“绝对安全”的存在,似乎不管外面有什么洪水猛兽,关上这扇门便都可以视而不见。

方絮哪怕再粗线条,也隐隐约约开始觉得不对劲儿起来,她心不在焉地关掉了原本津津有味儿的电视节目,洗了个澡就上床睡觉了,但是因为心里有事儿,所以她在床上一直翻来覆去,直到夜里两三点才慢慢进入梦乡。

方絮从小睡觉就必须要开小夜灯,今天因为害怕,所以将整个卧室的灯都打开了,但她睡觉又见不得光,就用毛绒玩具将自己的眼睛捂了个严实。

夜慢慢深了,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按了暂停键,陷入了同一片的沉睡。

 

忽地,正对着床的电视上面出现了一个闪烁的红点,红点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,与此同时,第二个红点,第三个红点,第四个红点……第七个红点以同样的频率开始闪动出现,它们藏在这个卧室里,在夜灯上,在电视上,在床头柜上,在衣柜上……不大的一个卧室,被安了足足七个针头监控。

直到最后的它们全部都达到了一个稳定的长亮——开始工作。

监控器后的那双眼睛,露出了满意的笑意。

 

男人四十多岁,早年因为做生意失败,所以媳妇儿孩子都跑了,母亲重病的时候,他骗父亲将老家的房子卖掉,说是给母亲看病,其实是拿着钱又去做了生意,谁知比第一次赔的更惨,不仅钱没了,还欠下了一屁股债。

父亲被他活活气死,母亲因为没钱治病,没挺多久便也去世了。

想来在这世间活了四十岁了,最后剩下什么呢?

男人抛了粒花生米吃掉,冷哼了声,看着自己这不到五十平米的房子,过得简直比狗都不如。

他是不承认自己没有做生意的天赋的,他觉得自己输是输在了钱不够多,机会不够多,哪有人做生意是这么快就成功的?谁不得失败一次两次?凭什么他就成了万人唾弃的恶人?

可是哪怕心里再不甘,也得朝着现实低下头讨饭吃。在浑浑噩噩过了一年之后,男人终于连吃饭的钱都没了,只能跑到工地上打工,慢慢接受自己这烂泥一般的人生。

每天早上五点起,晚上八点下。下了班是这烂房子,睁开眼还是这烂房子,哪怕闭着眼都能勾勒出这烂房子!

每天好像是在过着同样的生活,没什么干劲儿,只是达到了活着的最低标准线而已。

而这一切都在半年前的一天有了改变,他那天去超市顺手偷几个红萝卜的时候,被一个老太抓住了,那老太婆别看年纪老的像是快要死了般,但是力气还真大,拉着男人不放,眼瞅着保安就要来抓人,他咬咬牙,用手使劲儿推了老太一把,将人推倒在地,自己跑了。

虽然最后他没被抓住,但是男人却记恨上了老太。

反正他已经是一团烂泥了,他还怕什么?

老太几乎每天都会去同一家超市买菜,甚至连时间都差不多,就是早上九点十点的时候。

男人跟着老太进了单元门,他没敢乘电梯,站在电梯口看老太摁了13,转头从安全通道上去的。到了十三楼,他走进隔门,正犹豫两户哪个是的时候,隔门外的电梯突然“叮”的一响。

男人慌不择路地随便找了一边,紧贴着墙躲了起来。

好在他的运气不错,后进来的那个人去了另外一侧。

那个人走到门口,开门进去,隐约间还听到了那个老太说话的声音,老年人说话声音都大。

男人藏在黑暗中,直到周围再次陷入了寂静,他才稍微动了下,13楼西户,他记住了。

正当他准备走的时候,偏头一瞥间无意间看到的一个东西,使他顿住了脚步——那是一把忘了从门上拔下来的钥匙。

男人的心说不清缘由地开始慢慢疯狂跳动起来。

 

“13楼……东户,我记住了。”

 

那天是星期天儿,心满意足的睡了个懒觉的方絮,压根就没注意到,自己忘在门外的钥匙,已经被人悄无声息地刻印了一把。

 

男人拿了钥匙之后,足足一个星期没有任何行动。

他是在害怕,也是在等待,以往每天看样子毫无差别的一天天,似乎突然有了盼头,每次下工回来后,哪怕躺在这破烂的危房里,看着手里的这把钥匙,他也有种临人之上的感觉。

再后来,工资发下来后,他用了一部分钱买了针孔摄像头,那天,是他第一次进入方絮的家。

要摸清方絮的行动轨迹,她什么时候在家,什么时候不在家,简直不要太简单。

所以他轻而易举地就找了个空挡溜了进去,站在玄关看着一尘不染的地板时,男人的眸色暗了一瞬,接着他脱下自己满是泥垢的鞋,甚至脱了自己破了好几个洞的袜子,光脚踩着地板走了进去。

他像是打量工艺品般欣赏着这栋房子,他从未见过如此干净漂亮的房子,好像这样的房子才能称之为家。

第一次他很仓促,也没有什么经验,只买了一个摄像头,毫不犹豫地装进了浴室。

那天下午上工的时候,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状态,连被砖头砸了手都浑然不觉,刚到八点,他就飞一般地赶回了自己五十平米的房子——他从未如此急切的回去过。

他知道今天是星期五,方絮下午没课,通常六七点就会到家了。

男人打开自己的手机,瞪着眼睛,像是要将自己的眼球瞪出来般那样用力,死死地看着那一小块屏幕,黑屏加缓慢的转圈之后,手机里传来了哗啦哗啦的水流声。

方絮正好在洗澡!

男人像是盯着珍宝般看着手里里的每一寸,他看着方絮正好站在摄像头前,用毛巾擦着自己的身子,然后涂身体乳,再然后换上睡衣。

男人尝到了一股很久没有的餍足感,他一点羞耻心都没有,第一反应是在庆幸,自己装的位置是多么的明智。

 

从那次之后,男人变得越发得心应手起来,在方絮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,一个陌生的男人,像是进出自己家般随意地进入她的房子。那个她以为是“绝对安全”的门,其实早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。

方絮不知道的是,她摆在玄关口的男士脱鞋真的有人穿过,一周三次。

方絮不知道的是,自己挂在阳台上的男士衬衫,其实早就被统统换过好几个型号——男人买了一样的衣服,每次偷进来后,就将洗干净的衣服穿回去,脏的留下来。

方絮没注意过衣服脏吗?方絮没闻到过衣服上的汗腥味儿吗?

她看到过,闻到过,但她打死都没有想到过这居然不是她当初买的那一件!

她一直粗神经又迷糊,就算察觉到了什么小异常也不会放在心上,没两天就又忘了个一干二净,这让男人越发大胆起来。

他开始不仅满足于在方絮不在的时候,像个主人般享受这个房子,他开始想要在这个房子里留下点自己的东西。

第一次,他将自己的袜子藏在了沙发垫子下。

第二次,他用方絮的牙刷刷牙,用方絮的毛巾擦身子。

第三次,他在方絮的床上,抱着方絮睡觉一定要抱的那个抱枕,弄伤上了他的味道。

……

在这个方絮当做“绝对安全”的家,已经到处充满了男人的痕迹。

但她依旧,什么都不知道。

 

男人的优越感来自于,虽然他什么都不是,但是他却可以随心所欲地观察一个受人敬仰的大学老师的一切,他看着她吃饭、睡觉、洗澡、看着她在家里大声唱歌、五音不全……他看着她的一切!他就像造物主一样!这让他澎湃!让他激动!

他不满足了,哪怕那数十个针孔摄像也满足不了他——他想要站在方絮面前!

所以那天中午,他站在单元门口前,他跟着方絮进了电梯,他透过电梯门的反光几乎是眼露贪光地盯着她,但是方絮依旧是迟钝的很,直到上了电梯十几秒,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儿,轻飘飘状似无意地瞥了他一眼,那一眼让他兴奋!让他勃动!方絮看他了!看他了!她是不是蠢到以为他没发现?!哈哈哈哈,真是蠢得可爱。

他看着她故意拿出手机,打出那通在他面前破洞百出的电话。

他在心里一边冷笑,又一边感受着巨大的激动和窃喜。

直到出了电梯,看着方絮走进隔门的背影,男人的脚步突然一顿,随后转了个弯,从安全通道下去了。

他想,他不应该这么快的,他还没欣赏够她的惊慌失措和不安。

 

后来的一个月,男人在手机里看着方絮从一开始的紧张,到后来的又全部抛在脑后,他觉得他该给她个惩罚——他给方絮了打了那个快递电话。

 

那天晚上,方絮果然吓坏了,睡觉的时候连灯都不敢关,这极大的取悦了男人的心情,藏在针孔摄像后的那双眼睛,浮现出满意的笑意。

 

方絮第二天起来上班的时候,整个人都心不在焉,她觉得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她忘记了,又或者说没有被她注意到。

要去报警吗?可是自己好像也没收到什么什么伤害,电梯都是一个月前的事儿了,难道说自己接了个虚无的快递电话?是不是小题大做了?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别人?

方絮摇了下头,咬咬牙想道还能怎样,大不了这段时间她不接陌生电话,下了班就直接回家,哪都不去,家总是安全的吧。

这样一想,方絮心里放松了不少,下班回家的时候还卖了一整只盐水鸭安慰自己。

方絮坐在沙发上,哼着歌撕鸭腿吃,不小心手一滑,鸭肉从她手里滑了出去,掉在了沙发上。

方絮的一张小脸立刻就皱巴了起来,沙发垫子最难洗了,但眼瞅着掉到的地方颜色已经慢慢变深,必须要马上处理才行。

她用湿巾擦了擦手,用手将那块沙发垫拿了起来,同时,待看清下面压着的东西时,她嘴角的笑容一顿,心扑通一声落空,方絮用了三秒才反应过来。

第一秒——这是什么?怎么会在这里?

第二秒——是袜子。

第三秒——这不是我的袜子。

这双袜子不知道被压了多久,垫子被拿起来时,还带起了一股难闻的脚臭味。

方絮将袜子拿起来,才发现破了好几个洞。

她的瞳孔骤缩,尖叫一声将袜子扔了出去,将手里的沙发靠垫也扔了出去,本能地朝着远离沙发的方向躲,向电视柜的方向靠近。

 

与此同时,男人看着越来越近的方絮,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。

 

终于发现了呀,你个小笨蛋。

 

客厅里还环绕着热热闹闹的综艺笑声,此刻落到方絮的耳朵里,越发地让她如坠冰窖,她整个人蜷成一团,背靠机柜,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,五秒后,方絮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,她绷着脸站起身,好像和平常别无二致地关上了电视机,然后转身回了卧室,但其实从她僵硬的动作,就已经暴露了一切。

方絮出了一身的冷汗,躺在自己的床上,将手机压在枕头底下,脑子里一团乱麻,直到躺下来才清晰思考——是有人进来了,有人进到了她家里,那人是个男人,那人在沙发里藏了袜子,他为什么要藏袜子?他什么时候进来的?在她不在家的时候……还是……

方絮的心跳停了一瞬,脑子里的这个想法像是个炸弹般爆开。

……还是在她睡着了后进来的?

方絮想,只要能熬过今天晚上,明天她就去报警,明天就去,而且说不定就是她想多了呢……方絮啊方絮,不要自己吓唬自己,天亮了我们就走。

她一边不断地安慰自己,一边出了满手的冷汗。

方絮躺在床上,整个人却像是被绑住了般僵硬,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,她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。

不知道几点钟的时候,门锁的声音传来,碰断了方絮紧绷的神经。

房间里一片黑暗,方絮刚才进来的时候犹豫了下要不要锁门,但她想,还是不要锁好了,如果那人真的之前就在她睡着了后进来过,并没有伤害过她,所以她只需像平常装睡就可以了,可如果锁上门,那人说不定就会恼羞成怒——这破卧室的门早就坏了,根本经不起踹。

当然,方絮更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。

她就这样提着心吊着胆,直到听到了那“咔嚓”一声的门锁声。

她卧室的门被打开了。

 

一片黑暗中,那人果然如同方絮想的那般,轻手轻脚的,似乎并没有吵醒她的意思,只时不时地发出些簌簌的响声。

方絮心跳如雷,又一动不敢动,直直地躺在床上,用毛绒玩具盖着脸。

男人不知道在翻些什么,忙活了一阵后从卧室走出去,传来卧室门再次被关上的声音,然后又过了一会儿,传来了大门被关上的声音。

直到听到两道门都关上的声音,方絮才轻轻呼出一口气,但她依旧不敢动,她将脸埋在毛绒玩具里,像是真的睡着了般。

她又那样僵硬地一动不动了好久,心跳快到要爆炸,她觉得她等不到明天早上了,她现在就要拿手机报警!

方絮翻了个身,用手摸索着去开小夜灯的时候,一道声音突然打破了安静了很久的空气。



 

“需要我帮你开灯吗?”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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