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鲤

6

和张奇在一起太自然了,和张奇相处也很自然,他很尊重我,并提出了要不要从城中村里搬出来住,他甚至体贴地说道,“我不是让你搬出来和我一起住,我有两套房子,另外一套空着也是空着,可以给你住。”

我说,“那你可以租出去,租出去还可以赚钱。”

张奇生气了,他说,“李知知,我是你男朋友,我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你一直住在城中村吗?”

我一直都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,能享受的时候从不委屈自己,但是对于和张奇住一起这个事情,我还是很排斥,我叹了口气说,“城中村也很好,我住了这么些年不也好好活过来了吗?”

张奇没再理我,他又单方面冷战了。

我知道是我的不对,但我没办法,我对张奇做不到真的像情侣那样毫无芥蒂的撒娇,讨要,于是我对张奇说,“你要是想分手的话也可以。”

张奇更生气了,他气得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,用手指了我半天,最后居然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白衬衫,然后扔到了我的身上,说,“你就跟你的白衬衫过一辈子吧!”

然后他就开门离开了,我看着他摔到我身上的那件白衬衫,愣了下才发现居然是我卖给他的那件,张奇穿了那么久我都没发现,我将白衬衫放到沙发上放平抚顺,顺到一个褶都没有,然后像个变态一样凑上去闻了闻。

我在期待些什么,这白衬衫洗了这么多次又穿了这么多次,当然早就不可能有沈先的味道了,我笑了下,想道,如果真的还有沈先的味道,那可真的是阴魂不散了。

笑了下后,我的内心突然涌上来很大很多的无助的悲哀,这些悲哀和伤心淹没了我,让我撇着嘴酸了鼻尖,我想我现在的哭模样一定丑死了。

我想念过沈先很多次,我不分场合不分时间部分虚拟现实梦境地去想念他,期待他,但我从来都没有承认过,那是我第一次承认,在那个小小的休息室里,在那个小小的橙色沙发上,抱着那件早就没了沈先味道的白衬衫,控制不住地小幅度抖动着肩膀。

我想,我真的快捱不住了,沈先,你快点回来吧,好不好?

 

那天之后,我和张奇没有说过话,我们再说话已经是三天以后了,他别扭着模样,来到我的面前,然后别扭着开口说,“李知知,你要是实在不想搬出来也行,就……”

我打断他,“张奇,我们分手吧。”

他有些回不过神地望着我,在我平静的注视下,他的眼睛慢慢聚焦,然后慢慢反应过来了我的话,于是他的瞳孔缩小,眼神变得愤怒,他瞪着我,摔碎了手边的一个马克杯,他第一次对我出言不逊,骂骂咧咧,然后说,“李知知,你不要这么不识好歹!”

他质问我,“我对你不好吗?”

我有些回避的对他说,“你对我很好,是我的问题,是我不配。”

“你别给我谈什么配不配的问题!”他咬着牙说,“你也知道是你的问题。”

“是,我知道,对不起,我向你道歉。”

张奇沉默了两秒,然后开始向我算账,他说,“李知知,当年是我把你从医院外面捡回来的,如果不是那两支疫苗,你现在早死了。”

我说,“是。”

他又说,“你的工作也是我帮你找的。”

我说,“是。”

他继续说,“当年在路边,如果不是我拉了你一把,你早就被爆炸炸死了。”

我闭上了眼,说,“是。”

张奇喉咙滚动了下,他又叫了声我的名字,“李知知。”

这次他问我,“你觉得对不起我吗?”

我睁开了眼,看着他道,“我对不起你,张奇,我真的很对不起你。”

“我要你记住,你要记得你对不起我。”

“然后。”

“嫁给我。”

 

张奇说,如果我真的感到对他抱歉,我就应该嫁给他,是我对不起他,所以他有这个权利来选择让我赎罪的方式,他说我不爱他没关系,我心里有人没关系,我在等别人也没关系,我可以继续拿着自己柜子里的白衬衫等,固执的等,等一辈子都没关系。

张奇说,“但是你要嫁给我。”

话了了,他又补充道,“我年纪也不小了,我也想让我妈放心,也不想老人家这么大的年纪了天天去相亲角挤着操心,你嫁给我,我会对你好的。”

我有些荒诞的看着他,最后我说,“我从来没想过结婚生子。”

一个罪孽深重的恶煞怎么能妄想幸福一生,子孙满堂呢?就算生了孩子,报应也会降临到孩子身上的。

“那就不要生。”张奇说,“我只要你嫁给我。”

 

不知道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,亦或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,就浑浑噩噩的牵上了张奇的手,跟着他一起走进婚礼的殿堂,医院的同事们,或者不能说同事们,他们一向瞧不起我,应该说是张奇的同事们,他们将我围在中心,好像是亲近很久的朋友般,他们握着我的手,对我说我的命可真好,希望我以后可以一直幸福,我脸上僵笑着对他们说谢谢,不停地说谢谢,直到张奇拉着我的手出来,才将我解救,张奇扭过头微微笑着对他们说,“是我的命好才对。”

那群人付发出一阵起哄的声音,但我依旧像是在罩子里似的,这些欢呼声乃至张奇拉着我手腕的余温,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。

我穿着婚纱,一步步走向张奇的时候,这种不真切感更严重了,我感觉自己像是一脚脚踩在梦里的棉花上,好像下一脚下去,就会突然有种失重感将我带离这个不真实的婚礼现场,然后沈先会抱着我,拨拨我的头发,然后再亲亲我的额间,捏捏我的手心,对我说,“睡醒了?”

但是没有。

没有失重感,也没有梦境。

我踩着棉花走向张奇,我看着他冲我微笑,然后牵起了我的手,朝我靠近,底下的人又爆发出一阵起哄声和嬉笑声,这些声音让我更加有种做梦的感觉。

张奇亲在我嘴角的那一刻,耳边突然响起了玻璃瓶子碎裂的声音,这声音从我的耳边传来一直到达内心深处,带来的一股抽离感让我狠狠地太阳穴一痛,清醒过来了。

我几乎是瞬间就将张奇推开了,用惊恐和无助的眼神看向他,而张奇也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就用蛮力拉住了我意图推他的胳膊,他还是微微笑着看着我,然后不顾我的拒绝和反抗,用两只手捂住我的耳朵,在我的额间又落下一吻,然后我听见他低低的声音打碎了最后一点梦境的不真实感,他说,“李知知,梦该醒了。”

 

我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,接下来的时间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,任由张奇拉着我向别人敬酒说话,别人问到我时,他也会从容不迫地一笑,然后用手环着我的腰,“知知可能是累了,你们也多担待一点,我先带着她下去了。”

“哎哟哟,这才刚结婚呢就这么宠啊,李知知,你的福气还在后面呢!”

 

我和张奇结婚那天,下了好大好大的雨,雷电从像是一道带着光的口子,撕开天空,带着轰隆隆的愤怒和不可饶恕,我打着颤,怕极了往张奇怀里钻,他是天生的好人,天生的福星,我在心里渴望着,渴望着张奇的俘福禄可以抵消掉一点上天对我的惩罚,老天爷一定是生气了,生气我自己一个恶煞不够,还要来祸害好人,跟好人结婚,李知知,你真的是好大的胆子!

我突然想起结婚前,张奇的父母去庙里算好日子结婚,庙里的老和尚告诉他们,没有好日子,他俩结婚就是天煞的开始。老和尚卖弄玄虚的一番话不知道夫妻二人听懂多少,反正他们回来后就警告张奇,劝说张奇不要娶我,反正他们本来也对我没多满意,听了老和尚的话就更不满意了,谁知张奇直接冷着脸对他们说,“那我就不结婚了,除了李知知我谁也不娶。”

老夫妻二人虽然痛心疾首,但总觉得有媳妇儿还是比没媳妇儿强的,就咬咬牙还是同意了,他们从那天开始就天天为我和张奇祈祷,吃素,念经,希望可以抵消掉一点老和尚口中的孽缘。

虽然好日子是找不到,但结婚再怎么样也得挑个晴天,于是老夫妻二人看了未来三个月的天气,确定了今天会是了艳阳高照的好日子,这才确定了日期,哪成想太阳在空中待了不到半刻钟的功夫,就下起了瓢泼大雨,雨淋湿了我们放在门口的婚纱照片,也淋湿了前来参加我们婚礼每个宾客的腿脚,这雨好像是一场诅咒,在诅咒大逆不道的我们,也诅咒着前来嘱咐的每一位他们。

张奇看了瑟瑟发抖的我一眼,他轻轻笑了下,然后将手放在了我的头顶。

那一刻,雷电穿越浓浓厚重的乌云,直直地打在了我们婚车的前挡风玻璃上,玻璃瞬间碎裂,我发出惊恐高分贝的一声尖叫,司机的脸被划伤,血腥味儿弥漫整个车间,他的脸划得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,然后他吐了口吐沫,说,“真他娘的晦气。”

玻璃也蹦到了后面,张奇用手和胳膊挡着我,他自己没有闪躲,脖子那儿被划出好长一道,我抬起头便看见的是这么好长一道,我突然害怕了,害怕的不能自己,我推开他的手,慌乱地想开车门,张奇依旧温和地问我要去哪,我回过头冲他失控地尖叫起来,“我还能去哪,我要下车!”

我砰砰地拍着车窗,“下车!让我下车!”

随着我拍击窗户的一下一下,明明远在天边但就近在眼前的雷电也跟着一下一下,整个世界都被轰隆隆和湿润包围,还有挥散不去的血腥味儿,我又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了,在做一个诡异至极的梦,在这场梦里,面前的张奇也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,然后他说,“我们回家。”

 

那场雨下了三天,整个城中村都被淹了,三天,好像是上天宣泄不完的愤怒倾泻了整整三天,末了他用恨极的雷电打在我的床前,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,李知知你不配幸福。

我搬去和张奇一起住了,雨水淹了城中村,但并没有淹到张奇的二十八楼。我躲在二十八楼,像个无处可去的地鼠,抱头鼠窜。

张奇这三天也没有去上班,我坐着,他就坐在我的旁边,我害怕地将自己的头埋在自己的腿间,他却一边兴奋地看着窗外的闪电,他问,“李知知,你说这闪电会不会劈开我们面前的这扇窗户,就像那天在车里一样?”

我害怕地往后挪动了一下,却被张奇一下抓住了脚腕。

他的体温像蛇一样凉,看向我的目光也向蛇一样紧紧地缠住了我的脖子,他说,“李知知,你也知道吧。”

我不知道张奇口中的知道是意味着什么,所以懵懂又惶恐地看向他,我觉得面前的张奇变了,他不再是以前那个阳光可爱的张奇了,他变得阴森恐怖,攥着我的脚腕,死死地盯着我,然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又充满讽刺的笑,“你知道为什么这雨下了三天,你也应该知道这雷电为什么只劈在我们床前。”

他抚摸我颊边碎发的动作堪称温柔,但是声音却冰冷地渗人骨缝,“你要是不知道的话,这三天雨不久白下了吗,我这良苦用心,别说老天爷了,雷公那边儿我都不好交差。”

他轻柔地说完这番话后,瞬间又强硬地用手箍着我的下巴抬了起来,他又笑了,笑得柔滑又阴险之极,“李知知,还不明白吗?还认不出来我是谁吗?真令人伤心不是吗,你可以一眼认出沈先是个神仙,却认不出离你这么近的我吗?”

 

一瞬间,路边的车祸,被劈开的车前窗以及遇见张奇的第一眼,这一切的一切都在瞬间穿成串,像是过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里一幕幕闪过,我的瞳孔不断缩小,张奇看向我的目光也越来越满意,他说,“猜出来了?”

我一把打掉他掐住我下巴的手,惊恐又不可置信地向后挪了几步,指甲掐进了肉里,但当时的我已经丝毫察觉不到任何疼痛,窗外的雷电更加肆虐,似乎也在催促着我快点说出心中的那个答案。

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。

“你…你也是恶煞。”

 

所以那天路边的车祸,不是因为张奇的出现所以才救了我,而是恰好因为张奇的出现,两个恶煞凑到一起谈情说爱,才会惹怒老天爷造成悲剧。

所以这三天的雨,这不管怎么都避不开恨不得将我劈成八百瓣的雷电,不是因为我一个恶煞嫁给好人误人前途,而是因为两个恶煞凑到了一起,甚至还妄想繁衍子嗣幸福一生,这罪不可赦的想法引来了天谴……

沈先曾经说过的啊,他曾经拉住了要扶小孩儿的我,就是为了避免两个恶煞的相撞,但我怎么就是不长记性,就是这么蠢,蠢得往人家窝里送,沈先知道又该被我气到不想说话了吧。

沈先。

我将脸埋在手心里,想到沈先就突然不害怕了,一直颤抖的肩膀也平复下来,心里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,踩在棉花的脚像是突然踩到了实地。

“呵,你在想什么?你还在想沈先?”张奇突然站了起来,居高临下地对我说,“你知不知道,且不论你前世通天的罪孽,光是染指肖想神仙这一条,就够让雷劈死你了。”

他说话说到最后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,他瞪圆了眼睛瞅我,我却突然笑了起来,我一点也不怕了,仰起头看着他,无所顾忌地笑道,“那就让雷劈死我好啦。”

他猛地靠近揪住我的头发往后扯,眼睛瞪到不能再瞪,里面全是红血丝,“你个疯子!真不知道就你这样的蠢蛋到底有什么好的,值得沈先为你付出那么多?!他知道你现在这副自暴自弃一心求死的样子吗?他会心寒吗?他会后悔救你吗?!”

这几个连问让我的心一颤,我像是菟丝草似的揪住了张奇的衣服,迫不及待地问他,“你认识沈先对不对?你知道他在哪对不对?他在哪?他在哪?!”

无声无息间,两行清泪顺着我的脸颊滑下,我却丝毫感受不到,只顾瞪着两只眼睛质问着张奇,无比希望能从他这张嘴里问出些什么。

张奇用手捏住我的脸,冷笑了声,一字一句道,“他、死、了。”

 

“不可能……不可能……”

“你骗人!”

我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,沙哑着声音嘶吼出声,“沈先怎么会死?”

张奇这个时候变得悠闲自得起来了,他站在离我不远处,慢悠悠地整了整被我抓出痕的褶皱,然后反问道,“他为什么不会死?”

我像是等他问这一句等了很久似的,在张奇话音刚落就再次嘶吼出声,“他是神仙!神仙怎么会死!”

“谁告诉你不会的?”

张奇像是觉得好笑似的,笑出了声,两手插在口袋里,雷电从他身后的窗户劈了进来,带来了冷雨凉风,他的面容在闪电的阴影下似乎被劈成了两份,“沈先告诉你的?他骗你的?”

我像是突然间被抽去了所有气力,垂下眼睛呐呐自语小声说,“沈先不会骗我的……”

我的声音被淹没在轰轰雷声中,但张奇还是听到了,他哈哈大笑,笑得近乎狂妄,笑得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,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,最后评价道,“两个蠢蛋,蠢得要死,蠢得简直……天生一对。”

 

“可是怎么办呢,你已经嫁给我了啊。”

张奇的心情似乎真的很好,他用手卷起我的一缕头发,眼底眼尾都噙着笑,“其实你这么想想,我也挺不错的,我和沈先也差不到哪里去的。”

我死死地盯着他,简直想上去撕烂他这张嘴,“你闭嘴。”

“怎么?我不配提他啊?连我提一句沈先,你都会生气了吗?”

我扬起手就想扇张奇一巴掌,张奇的脸在我的眼里已经畸形了,已经畸形成这世间最最丑陋的模样,比地狱十八层的恶鬼还要可憎可恶,可就在这个时候,张奇握住了我的手腕,他扯了下嘴角,用冰冷的声线轻飘飘地再次开口道,“有件事儿刚刚忘了反驳你。”

他轻轻摇着头,像是世间最懵懂无知的孩童般透着股天真的味道,“我不是恶煞的。”

他弯着腰靠近我,与我近到几乎鼻尖贴着鼻尖,然后夸张着口型用气声说道,“我和你不一样的。”

他的声音也很小,也被吞在轰隆隆的雷声中,但是很奇怪的是,我依旧听的一清二楚。

他又直起腰,勾了下嘴角,用手向后捋了下头发,嘴角透着一股洋洋自得,像是孩童的恶作剧得到了最好的反馈般满意和嘚瑟。

“我和沈先才是一样的。”

“我是神仙,上天看不过去沈先对你的好,专门派我下来提醒你,惩罚你的神仙。”

 

张奇的大拇指在我的脖子上轻轻摩擦着,说,“李知知,你可要好好活着啊,你要是死了,我真的很难办的。”

 

老天爷看不过去沈先对你的好。

于是专门派下来惩罚我的神仙。

专门下来为了提醒我我是个恶煞命,不配拥有幸福的神仙。

李知知你怎么敢呐,怎么敢对神仙产生那么大不敬的想法啊,你简直是热油滚锅死一千一万次都不足为过,自然而遇的恶煞已经不够惩罚你了,单是被狗咬、住城中村怎么够惩罚你这样的畜生,要专门派一个神仙下来,盯着你,看着你,专门给你找苦受,这才能稍稍解气。

 

那沈先呢?

 

反正我从出生就注定了是恶煞命,我早就对自己的这一生没有什么抱负和想法了,老天让我死我就得死,让我活着受罪我就得活着受罪,我躺平了任他嘲任他罚,可唯一放心不下的,就是那位像梦出现过、又像风一样离开的神仙,那位……总是很心软的神仙。

沈先。

沈先,你还好吗?

如果你能听见我说的话的话,能不能到梦里告诉我一声,告诉我,你过得好不好。

 

我一点也不好奇张奇准备怎么惩罚我,我只担心老天有没有迁怒给沈先,有没有惩罚他,于是我不厌其烦地围着张奇罗里吧嗦地问个不停,问的多了就会被打,被打的鼻青脸肿了我还是要问,张奇最后烦不胜烦,捏着我的下巴冷冰冰地提醒道,“你没有发现你对沈先的记忆越来越淡了吗?李知知,你还能记得沈先长什么样子吗?”

张奇这么一说,我就开始下意识地在脑海里搜寻沈先的影子,可是令我惊慌的是,好像确实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沈先在我脑海里的存在变得模糊不清,变得像一团雾,他消失得无声无息,用这团雾欺骗我沈先还在,可等我仔细去想的时候,又什么都想不起来。

我失了神一些跌坐在地上,张奇从我身边跨过去的时候,还嗤笑道,“你都在想什么啊?你以为他们会允许你记得这些吗?你对沈先做的那些事情,就已经够大不敬了。”

张奇的声音唤回我的意志,又或者说我只是凭着本能,抓住了张奇的裤脚。

张奇总爱说我像个蠢蛋,我现在也觉得自己像个蠢蛋了,我像个蠢蛋一样攥着张奇的裤脚不肯放手,像个蠢蛋一样抬起了自己的头,像个蠢蛋一样执着的开口问道,“所以沈先呢?沈先有没有被罚,他过得好不好?他……”

“我不知道!”

张奇烦躁地一脚踹在我的身上,然后离开了。

我又像个蠢蛋一样笑起来了,笑得眼泪淌了下来,于是像个蠢蛋一样又笑又哭了。

 

他不知道。

他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告诉我沈先死了,沈先不在了。

他松口了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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