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鲤

8

画面回拢,记忆翻卷,我突然就清晰地记起了在林子中,我高兴地扑到沈先身上,自以为自己好运地抓到了神仙,而沈先一脸忍无可忍又嫌弃脱口而出的叫出了我的名字。

他两只胳膊都高高举起,像是碰到我一下都不堪忍受,瞪着眼低头看着我,一脸的愤怒和无可奈何,“李知知!”

喊完名字后,他脸上先是愣怔,空白取代了原先地怒气,然后是惊讶,后悔,再然后是无可奈何地跟着我走了。那个时候的我高兴冲昏了头脑,只觉得自己捡到了一个性格又好脑子又笨有好说话的神仙,满脑子只想着接着他能改变自己的臭命,却从未站在沈先的角度去想,他跟我走,无关自愿或者被动,只是迫不得已而已。

名字一旦叫出,便自结一段因果。

神仙和恶煞命能有什么因果,我只会消耗沈先的法力,但这些我全都不知道,我以为他的法力是无穷无尽的,只要我亲亲抱抱他,就可以赶走原本的坏运气。

其实只要我再细心留意一点就会察觉的不是吗?

如果沈先的法力真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话,我又怎么会在公司被人揪着头发打进医院呢?又怎么会发生卢明那样的事情呢?

“别说了……别说了……”

我声音沙哑到自己都分辨不清,像是用玻璃碴子划破声带,带出了血丝和嘶哑。

李奇瞪着我,一手拽着我的领子将我提起来,“不说?怎么能不说呢?不说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?你是不是觉得我说沈先死了是骗你的啊?”

“我告诉你李知知,沈先他确实死了,百分之一千一万的死了,你别想了。”

沈先过度地消耗法力引起了上面的注意,其实在离开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很差很差了,因为支撑维持在人间的身体也是需要耗费法力的,上面的也不止一次催促过沈先快点回来,但沈先总说再等一等,再等一等,等到最后,竟是不别而散的一场结局。

他被强制召唤回了天上。

沈先被召唤回天上的时候,是晕倒在一片洁白的云里的,那些云像极了凡间的棉花糖,而沈先原本洁白的袍子上,已是污痕慢慢,血从他的伤口渗出,流到云里,竟发出金色的光,金色的光向上飞,汇聚,又变成金色羽翼的鸟,鸟发出啼鸣,啼的是,“大神官回来了。”

 

人间的一趟行,特别是遇到了我这个恶煞命,耗费了沈先太多的气力,他回到天上吸了灵气后,刚睁开眼,就被天兵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
他睁眼看着上面,像是没有焦点,躺在地上一动不动。

云溢出的金光自动地为他疗伤,为他补充体力,他是大神官,为神所敬仰的大神官,就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,遍体鳞伤血流不止,也没有人敢冒犯地上前一步的大神官。

这是大不敬。

连天兵不经允许稍微靠进一步都视为大不敬的大神官,居然被一个凡人李知知抱着亲着啃了这么久,这何止是大不敬,这就算是把我雷劈八百次,我都不够偿罪的啊。

怪不得李奇刚在我面前暴露身份时,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,“李知知你大不敬!”

李奇会说,吃饭的时候我不可以上桌,上桌的菜就算李奇不吃,白白倒进垃圾桶我都不能动一口,我以为他是为了折磨我,但他又会准备一份一模一样地给我,他说,“凡人和沈先怎么能一桌吃饭,一点规矩都没有。”

我的饭桌要比李奇小,要比李奇矮,要放在李奇桌子的左方,要在他一眼能看到我,而我却费力抬头才能看见他的角度。

像这样大不敬的习惯,李奇纠正了我很多次,后来他只淡淡地“啧”一声或者拍一下我的手背,我就知道了,哦,这又是一个大不敬。

但像这样的规矩和条条框框,沈先从来没有教过我,他总是跟我一同窝在沙发上边吃冰淇淋边看电影,最后哭得比我还惨。

我大概可以理解上面的神仙对我的愤怒程度了,他们觉得我玷污了他们的大神官。

亲?抱?简直是找死。

我微微笑了下,看着李奇,平淡得竟然像心情有点好的样子,“可是我们不止亲亲抱抱了,我们还上床了,还做爱了,还滚到一起去了。”

我的话音刚落,一道闪电惊雷就从天上劈了下来,李奇迅速地拉着我的领子将我拉进来,然后往地上一扔,用惊恐的眼神死死盯着我。

我的头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,但我始终是笑着的,笑到最后还笑出了声。

“现在我又大不敬了。”

“你要杀了我吗?李奇。”

 

李奇的瞳孔中映射出地狱的火焰,他掐着我的脖子,“你休想,李知知。”

“你要长长久久的痛苦下去。”李奇的手指合拢,在我的脖子上掐出青痕,他眯着眼睛,靠近我,与我鼻息相融,“但我绝对不允许是因为沈先。”

那一团地狱的火焰冲进我的眼睛,我猛地挣扎起来,“不……不……求你了……”

清澈的两道泪痕顺着脸颊滑下,我绝望又无助地像是条濒临死亡的鱼,用手抗拒着,推攮着,在李奇的手背和手腕上留下一道道血痕,但是这些都无济于事,我只能被他死死地逼迫到角落,看着那一团地狱的火焰燃着了我的整个眉间和双眼——我看到了沈先。

我看到沈先痛苦万分地从那一朵染着血的云彩上起身,我感受到他的痛苦,感受到他的隐忍,他面无表情,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,他平静地起身,刚站直身体,周围的天兵就整齐地唰往后退了一步,没人敢轻举妄动,这是大神官。

沈先满身伤痕地朝前方走去,那群围着他的天兵也一步一走地跟在后面,我看到李奇口中的那场大战,看到李奇的带着火星的兵剑刺穿沈先的胸口,看着他倒地,却笑着对李奇说,“我有名字了。”

“我叫沈先,是我心爱的人给我取的。”

“我心爱的人,她叫李知知。”

 

我无声的痛苦,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场早就发生过的镜花雪月,明明知道这都是李奇变换出来的假景,但就是不由控制地想要往前,想要抱住在地上流血的沈先。

一堵无形的墙挡在了我的前面,我拼命的拍打,叫喊,喊到嗓子都哑了,但是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,我哭到最后跪到了地上,我摇着头求饶道,“够了,李奇够了,我不看了,够了。”

我看着沈先满身是血又负隅顽抗地走向更高层,看着那些天兵天将得了令后全部一拥而上地打碎沈先的元神,沈先说,“请您放我下届。”

“大神官,你愚昧至极。”

“我不当神仙了,你放我下去吧。”

沈先的语气平淡地像是在叙事。

“你以为你能救得了她吗?她是命中的恶煞,熬过了这世,她还有六十九辈子的债要还。若不是慈悲为怀,那小黑狗早就被打入畜生道了,你可明白?”

沈先痛苦又隐忍地闭上了眼睛。

“我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,你不要得寸进尺。”一阵风拂面吹来,带着金色的细碎闪光,他们落到沈先的身上,又变成了炙热的火星,烫的沈先闷哼出声,他眼底充血,两手紧握成拳,指缝里也是细碎的血肉,“放我下去。”

空旷又无处不在的声音像是回荡的钟声般在整个天庭回响。

“等你何时洗净了满身的污秽,再来见我。”

 

沈先躺在地上,而我无力地垂坐在一侧,我碰不到他,我甚至想逃避地一眼都不看他,将头偏过去,却又被李奇强硬地掰扯过来,“给我看,给我好好的看,最好能全都印在你的脑子里,省得你再有什么侥幸的非分之想。”

沈先被关在了一座光殿,光殿没有房顶,没有墙壁,四周,只要你放眼望去,好像都是能够净澈人身心的佛光,目及之处,哪里都是白的,净的,从未感觉到任何限制,一直往前走,一直不停的走,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尽头,但当你停下来后才会发现,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,状似无限的延伸,其实只是一个看不见边界的牢房。

沈先的衣服上已经没有触目惊心的血迹了,比起初见时的一身白袍,他身上的神仙袍子变成了乳白色,像是好看的奶酪公主裙,我要是这么对他说,他铁定又要生气了,沉着脸龇牙咧嘴地作势要上来揪我耳朵。

沈先。

他沉默地向前走,我沉默地跟在他后面。

我想,就这样也不错,最起码还能看看他。

沈先是化为天地的神仙,那些皮肉之伤根本就奈何不了他,身上的伤好了后,沈先坐在一片白色的虚无中,发了会儿呆,我坐在他旁边陪着他发呆,突然,他开口说了句话,“放我下去。”

我低着头将脸埋在胳膊里,听到这句话后蓦地鼻尖酸了,我不敢抬头看他,只敢拼命摇头,明明知道他听不见也看不见,依旧回应着他,“不要下去,不要下去了沈先,求你了,不要再下去了。”

我知道沈先这句话不是说给我听的,他是说给那个将他关在这里的神仙听的。这是沈先被关在这里后,开口说的第一句话,说完后周围又是一片虚无的寂静,当然没有人回应他。

沈先抬起头,眼睛里流淌着静谧又密实的光。

“洗不干净了。”

沈先突然没由来地说了句这样的话,而后他像是抛弃一切又怀念一切般的闭上了眼睛,淡然轻声开口道,“弃了吧。”

 

这三个字像是三团金光,在沈先开口的瞬间,就从他的口中飞了出去。

他依旧闭着眼睛,眉间平和,但嘴角却是紧绷的。

那三团金光向上飘,然后散开,向着无边无际四面八方飘去。

我怔然地看着四周,扭过头去想看看它们飞到哪里去,瞬时间,就听到了三声巨大的爆炸。

爆炸在很远的地方发生,但声音好像在耳边响起似的,炸得我头晕,下意识弓腰抱住了自己的头,再睁开眼睛时,原本无边无际的白色边界已经到处响起了金色的爆炸,而沈先像流星的尾巴似的,瞬间就在我的眼前消失了。

无边无际、泛着金光的光殿被沈先不知天高地厚地给炸了,下一刻下面白色的云层开始晃动,连坐在地上都会被甩出去,我面色煞白地听到了那浑厚又恼怒的声音,像是敲钟一样震撼回响,“挪——怜——”

 

“挪怜……”

这两个字不受控制地从我口中喃喃而出,瞬间,心脏像是被狠狠敲击了下,我疼得皱眉,用手捂住胸口的位置,一种既熟悉又痛彻心扉的感觉从心脏舒展到指尖,生理性眼泪漫上眼眶,眼泪模糊了我抬头看向沈先的视线,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,看到他的背影在一片模糊中,在天光大亮中,在金光弥漫中,坚定地、从不回头地向远方离去。

下一秒,我便晕了过去。

我晕倒在李奇怀里,他竟然还没把我从幻境中带出来,而是蹲在一侧,抱着我,耐心地等着我醒,我挣开他,喉间干到冒烟,平淡地看着他,无声地质问道,“够了吗?”

李奇也平静地看着我,“你醒了。”

我费力地站起了身,站起来的时候晃悠了下身体,差点儿没站稳,下一刻就被李奇强制地拉着胳膊,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往前拉去,这时我才注意到幻境变了,光殿消失了,我们站在一处悬崖边,李奇压着我的脖子将我推了出去,强摁着我的头向下看。

冒着滚滚浓烟的火焰像是地狱恶魔不知餍足的舌头,疯狂地向我舔舐,我皱着眉头下意识地想往后退,却被李奇死死摁着又往前退了一步,他咬牙切齿地说,“李知知,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,你知道下面是什么吗?是地狱的鬼眼火,鬼烟火下面是黄泉的十八层地狱,刚才,沈先就是从这儿跳下去的。”

 

我挣扎的动作一顿,愣怔地看着几乎舔到我脸上的火,哪怕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李奇情景再现的幻术,但鬼眼火的炙热和浓烟依旧熏的我近乎睁不开眼。

李奇摁着我的头,强迫我去看着一切,他问我,“你觉得他还能活吗?”

在金丹尽毁,元神大创的情况下,毫不犹豫地从戾崖上一跃而下,烧尽鬼烟火,跳进十八层地狱,只因上天不肯放他下行,那他便自寻一条出路。

神仙死了,那便是真死了,是没有转世轮回的。

那不叫死,叫大彻大悟,归于虚无。但沈先偏偏选择了最为惨烈的一种,他身为最为清净的大神官,却跳进了地狱最为脏劣的鬼眼火,何等讽刺,又是何等的不屑一顾。

鬼眼火烧在他身上的时候疼吗?神仙不是血肉做的,每一缕火焰都能直直地烧到他的末梢神经,痛彻心扉。火舌席卷着他的一切的时候,我正在人间叫卖着他的白衬衫。

 

李奇说,看好了吧,记牢了吧,沈先就是这么死的,李知知,你记住了记死了,沈先就是为了去找你才被你害死的。他又捏住我的下巴,皱起了眉,“但是我不允许你哭,你听到了没有。”

看过了是为了让你心死,不是为了让你流泪后悔。

我没哭,我麻木地听着李奇说的每一个字,却又理解不得。

整颗心像是被看不见数不清的小银针扎透了,连哭都哭不出来,憋在胸口。

李奇说,“你别再把自己给气死了。”

 

沈先死了。

 

我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自己蜷缩在床上这样想。

起初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,这句话好像等同于这个世界上其他的所有话一样,对我来讲并无差别,念得多了想得多了,麻木成冰山的心终于开始回暖了,有了裂缝,我开始后知后觉地品尝出这句话所代表的的意思,我掰着手指头数字数,在黑暗中眨着眼睛想意思,一个字一个字地被我钉在心里,就像是小树苗深深地扎进了心的土壤里,等到四棵小树苗都扎完后,我明白了,那一刻,我才真正接受了沈先的离去,沈先的死亡,就如同当初的我接受自己是个恶煞命般,不真切却又残忍非常。

四颗小树苗化作了四个这时间最长最毒的银针,狠狠地刺穿了我千疮百孔的心脏。

它开始疼了,它开始流血了,血流如注地往下流,流的是血,我把脸捂在自己的手掌心里,从眼中流出来的,也是血。

 

李奇被我吵醒,他像是毫不意外,又像是早就料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,他再次沉默地、强硬地掰开我的手,让我一口咬在了他左手的虎口处,然后他沉重又郑重其事地,用自己的右手一下下摸着我的头。

“李知知,你记好了,我只允许你哭着一次。”

 

那天晚上我流血了,李奇也流血了,他的虎口处被我咬得血肉模糊,我的口腔里全部都是血腥味儿,哪里都湿乎乎又黏黏的,李奇凑上来并不温柔地将我脸上混在一起的眼泪和血全都擦干净,“李知知。”

“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了。”

 

沈先好像长在我心上的一块肉,那天晚上,强行地被用四根毒针剜了出来,软乎乎地被扔在地上,任人践踏。我心疼极了,想要捡起来,但却不知道自己的心缺了一块,只感觉它凉飕飕的,不断有风从中间吹过。

我总感觉缺点儿什么,捂着自己的胸口成天惴惴不安,但却记不清自己忘记了什么。

 

李知知不记得自己忘记了沈先。

 

我问李奇,他变得比以前好说话很多,他说,“李知知,我们生个孩子吧,生个孩子,我就告诉你,你忘了什么。”

那个时候的我甚至都已经忘记了李奇的身份,我忘记了他是专门来惩罚我的,我忘记了自己是个恶煞命,李奇哄着我生孩子,我跟个傻子一样被他哄着,小腿浮肿弯不下去腰,李奇帮我系完鞋带起身的时候,我还会搂着他的脖子上去亲亲他,“你对我真好。”

李奇会理所当然又毫不心虚地也过来吻吻我的头顶。

好像他也忘记了那段撕心裂肺的时光。

 

李知知变得像个傻子了,李奇说什么就是什么,孩子出生的那天,惊雷滚滚,生到一半整个医院都断电了,天公像是怒不可遏,直接一道雷劈开了手术室的房顶,医生和护士站在一侧瑟瑟发抖,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,李奇一脚踹开了手术室的门,风风火火冲了过来,紧握着我的手,他什么都顾不得了,竟然开始向我一个凡人之躯输送灵力,他慌得要死,我从来没见李奇那么慌过,他皱着眉头,慌着的时候语气也是凶的,李奇总是凶的,但我知道,现在的李奇是害怕的,是伤心的,于是我费力地冲他笑了笑,又费力地指了指自己的肚子,“你放心,宝宝没事。”

李奇眼眶红了,他凑上来抵着我的额头,滚烫的泪砸在我的脸上,“对不起,我不该让你生的,是我贪心,是我的错,你好好的,我什么都行,我命都给你。”

李奇的泪砸在我的脸上的时候,我的脑袋突然钝痛了下,好像霎时间白光一闪,想起了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那个雷电风雨夜,想起了李奇死死将我摁在床上,泪砸在我的脸上,对我说……对我说了什么?脑袋突然又一通,耳边嗡嗡作响,连李奇的脸也变得模糊了,好像只是我跑神时的一个幻想,这一切发生在极短地时间,不过两三秒的功夫,然后我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李奇身上,我放轻松“噗嗤”笑道,“我要你的命干嘛。”

李奇亲了亲我的眼皮,烫得我轻轻一缩,“你要好好的活。”

 

李奇亲了我一下后,我便身不由己地陷入了深深地睡眠,再次醒来时,已经是第二天下午,身上除了无力外并没有明显的不适感,护士抱着不过成人小臂大的孩子进来让我看,说这是我昨天生的,是个男孩儿。

我看了眼孩子,并没有什么印象,问李奇呢,护士说不知道,又问昨天雨下那么大,后来手术是怎么做完的,护士一脸怔松地看着我,“下雨?昨天哪里下雨了?”

所有人都不记得那场雷电了,那道愤怒到劈开手术室房顶的雷电。

我缓慢地眨了下眼睛,开始慢慢思索是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?还是这些人不受控制地遗忘又亦或是别有用心地隐瞒?

还有,李奇也不见了。

 

当时的我神智已经和正常人不同了,完全没有独自照顾孩子的能力,出院回家后,孩子在一旁被饿得苦恼,我也只会在一旁皱着眉头嫌他吵。

我不愿意哺乳他。

对这个流淌着我和李奇共同血脉的孩子,我哪怕遗忘了所有,也有着出于骨子里的厌恶和反感,我宁愿让他吸吮我手指里的血,也不愿意掀开衣服去喂养。

等到小孩儿将我的十个手指都咬破的时候,李奇回来了。

面前的李奇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,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。如果当时的我没有那么迟钝,一定会注意到李奇过于苍白的脸色和不受控制发抖的手,但当时的我,只是回头冲他微微笑了下,“你回来了。”

李奇无力地笑了下,单膝跪地在我的旁边,吻了下我的眉间。

“我回来了。”

他哪怕用尽全力抱着我,怀抱也是前所未有的虚无,他突然叫了我一声,“李知知。”

“嗯?”

“我们好好过吧,就这一辈子。”他抱紧我,“不管下辈子了。”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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