漾日(四十四)
鹿酩快步走到他的面前,二话不说在他身上摔了一份文件。
祁漉的脸色一下变了,“这是什么?”
“这是什么?”鹿酩嗤笑一声,“这是什么,你看看不就知道了。”
鹿酩找当年的小女孩儿找了足足半年之久,这半年,他先是寻着当年整理的文件,竟意外的发现当年那场车祸是在槐街,之后他便离开殷关区,去槐街当年的医院找相关的证明资料,可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,医院当年的系统并不完善,找起来颇为费劲,最后还是叶升礼出手帮忙,他才找到了关于那个小女孩儿的住院资料。
竟然是……
鹿酩看着祁漉,冷笑道,“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认为当年救你的人是露皎,但是我希望在你看完这件文件后,能够好好整理你的感情问题和态度,不要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。”
祁漉打开文件,里面是十几年前的一份住院单以及几张零零散散的照片,照片拍的并不清晰,有些角度一看就是偷拍,但透过那两个模糊的身影也不难分辨,照片上一个是他,另一个时而散着头发,时而绑着苹果头的小女孩儿,就是他回忆中一直看不清脸的那个身影。
他心里一跳,好像突然踩空般,开始无端地恐惧那份住院单,他的手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,将那份住院单慢慢抽出,上面记载着当年那场车祸的时间、地点以及受害人的信息。
肱骨骨折、失血性休克、胸骨折断刺破胸膜腔和内脏……
白鱼。
白、鱼。
祁漉的太阳穴像是被针扎般闪过一丝剧烈的头痛,他的脑中一片空白,成堆的信息瞬间涌入,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理解处理。
鹿酩,“祁大少记忆这么好,应该还记得这家医院吧,这就是当年你差点出车祸,晕倒时进的那家医院。”
祁漉一颗心像是被泡在刚打出来的井水中般,冷的发颤,“你什么意思?”
鹿酩道,“什么意思?还要我说多清楚啊?这证据都摆在你面前了,你都没胆子承认吗?当年救你的人是白鱼,你他妈认错人了!认错人了知道了吗?!”
鹿酩最后一个话音刚落下,祁漉的拳头就随风而至。
鹿酩被祁漉压在地上,嘴角流出了血,“祁漉,醒醒吧。”
祁漉一拳又打了下去,他手背的青筋毕现,沸腾的血压却冷到麻木,“闭嘴!”
站在原地的陆骁知被这一声怒吼唤回了神,连忙上去拉着祁漉起来,祁漉被他强制架着胳膊拉开,“祁漉,你冷静点,冷静点,啊,不就是认错人了嘛,嗐,这都多久的事儿了,记不清也正常啊,再说你……”
可是祁漉什么都听不见,他眼前阵阵发花犯黑,目眦欲裂,用手紧紧摁着头。
鹿酩的这些话对他来讲像炸弹,更像一个个毫不留情的巴掌扇在他的脸上,祁漉啊,你个傻逼,你看看你都做什么了?口口声声说要报恩,却又一次将她推向危险,有你这么蠢的人吗?你都对他做什么了?你囚禁她,羞辱她,强迫她,推开她,然后最后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做过一样,对着她说喜欢她,你可真是好样儿的呀,对吧?
鹿酩看着祁漉痛苦不堪的模样,心里却并没有想象的那样轻松,他抿了下嘴,和陆骁知对了个眼神,陆骁知用下巴示意他快点走,鹿酩最后回头看了祁漉一眼,嘴角裂痛,然后便迈步离开。
那天晚上,祁漉做了一个很深很真实的梦,梦里的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四岁多的小屁孩儿,然后一个女孩儿突然出现,她牵着他,对他笑,跟他说话,在车撞过来的瞬间,毫不犹豫地推开他……
女孩儿的脸不再是以往雾蒙蒙的一片,她变得真切而又熟悉。
记忆开始在最深处苏醒。
当年那场火灾后离家出走的小祁漉,自己一个人拿着地址,找到了那栋祁夫人留下的槐街别墅,他身无分文,别墅里又冷又空,饿得快要晕过去的时候,小白鱼出现了。
她是无意间发现这里有栋别墅,借着身高优势,翻窗便进来了,哪知下来的时候脚踩了空,咕噜噜滚到了地上,好在下面铺了厚厚的地毯,白鱼并没有摔疼,但她还是无赖地在地上又滚了两圈,直到好像碰到了个什么东西,滚不了了,她才双腿跪地坐了起来,好奇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大衣柜,缓慢地眨巴了两下眼,不知为何心脏开始加速跳动起来,她咽了口吐沫,似乎隐约间在柜子里有股吸引她不得不打开的力量。
“吱呀……”
常年不用的衣柜被一双小手拉开,小白鱼惊奇地睁大了眼,而后与躲在衣柜里的小祁漉对视的瞬间,心脏“咚咚”重重跳了两下,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,一时间,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。
当时是冬天,太阳下山的早,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已经只留下一片橙色的血阳,余晖透过沾满灰尘的玻璃窗,在屋里落下一地斑驳的倒影,这些倒影似乎正贪婪地想要占据整个房间,它们落在地摊上,占在墙壁上,也欣悦地在小祁漉长长的睫毛上跳跃,似乎是要赶在太阳落山前,发挥掉自己最后一点的光与热。
小白鱼用手扯了扯祁漉的奶膘,“你是人还是鬼啊?”
祁漉被她扯痛,狠狠地瞪着她,开口道,“松手!”
瞬间,这两个字就像是带了某种不可忽视的力量,变成了不可拒绝的命令传到了白鱼耳朵里,她手腕无故一痛,立刻放开了。
房间又陷入了一场诡异的沉默,白鱼惊讶地睁大眼睛,刚想抬起头时,又听到一声命令,“不许抬头。”
然后她便感觉脖子上像是压了千斤重般,迫使她不得不以这样臣服的姿势垂头。
祁漉讶然地挑了下眉,想到莫非祁家除了跟鹿家,还和别家有协议吗?眼前的这个场景看来确实是这样的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白鱼咬紧了牙,但嘴像是不听使唤般,不可控制地开口道,“……白鱼。”
“嗯……抬头吧。”祁漉靠在衣柜壁上,似乎是懒得正眼瞧人的样子,但其实是已经饿得没有了力气,“……去给我找点吃的来。不许告诉别人。”
于是白鱼像是机械般地走出了房间,用自己的钱买了面包和水,她急得都快哭了,一点都不想再回那个别墅,但腿不听使唤地朝着原路返回。
当白鱼再次像一个球一样从窗户翻进来滚到衣柜旁边的时候,小祁漉接过面包,吃了口后,抿了下嘴道,“其实以后你也可以走正门。”
白鱼,“我不想再见你了,我以后不会来了。”
祁漉垂眸吃着面包,细细的嚼着,“这可不行。”
白鱼,“为什么?”
祁漉,“你不来,谁给我送吃的呢。”
白鱼,“你没有家人吗?没有人给你做饭吃吗?”
祁漉神色一怔,而后面无表情地道,“死了。”
白鱼,“嗯?”
祁漉又咬了一大口面包,“全死了。”
白鱼,“啊?”
祁漉喝了口水,偏头垂眼看着她。
白鱼连忙摇手,语无伦次道,“不是,我不是那个意思,我……”
祁漉打断她,“所以以后你要来给我送饭,明白吗?”
白鱼,“你没有钱吗?为什么要我送,你自己可以买呀。”
祁漉,“我没钱。”
白鱼,“你骗人,你住这么大的别墅,没有钱啊?”
祁漉咬着面包的动作一顿,再次转过头看她。
这人怎么这么凶啊……
白鱼嘟了下嘴,行吧,看在你没爹没娘又没钱的份儿上,我就暂且管管你吧。
自那天起,白鱼不仅管起了祁漉的三时三餐,还负责陪他玩儿,陪他解闷,没过两天她就发现祁漉其实是个纸老虎,看起来脾气很不好的样子,但被惹急了也只会瞪她,或者直接命令她“闭嘴”。所以没过几天,白鱼便开始露出了本性,天天捉弄着祁漉玩儿,祁漉那么糟的脾气在她面前竟无可奈何起来,能怎么办,又不能打又不能骂,祁漉想,其实房子里热热闹闹的也挺好的。
那天,白鱼拿了橡皮筋来找祁漉玩儿,祁漉哪玩过这种东西,想都没想就拒绝了。
谁知他刚说完,白鱼的眼泪就像准备好似的唰唰掉,“我对你这么好,给你买吃的,给你买喝的,但你却连橡皮筋儿都不跟我玩,你……”
祁漉被她哭得心里难受,立刻从沙发上起来了,“行行行!玩玩玩!”
他刚站起来,白鱼便破涕为笑,迅速而熟练地搬来两把椅子,绑好了橡皮筋。
祁漉捏她的脸,“耍我是不是?”
白鱼装傻,“啊?”
祁漉瞥了她一眼,没戳穿她。而后跟着白鱼后面跳了起来,但他实在是不会跳,没跳两下便被跳皮筋儿勾住脚,摔了好结实的一个屁股墩儿。
白鱼不仅不扶他,反而在旁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祁漉本来摔得一肚子气,但是看白鱼笑成那样,便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,将脚上的橡皮筋儿胡乱蹬掉,佯装就要去抓她,白鱼躲在桌子底下,祁漉蹲下身,与她平视,“出来。”
白鱼便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出来,“不就笑了你一下嘛,还要打我啊?”
祁漉随意地“嗯”了一声,用手指狠狠压过白鱼的眼角,轻声道,“你笑的很开心嘛,眼泪都出来了。”
白鱼,“也没有那么开心。”
祁漉,“骗小狗啊?”
白鱼又笑起来,“骗小狗啊!”
后来,祁漉被白鱼哄骗着出了门,她带他去吃他没吃过的路边摊,带他去两条街后面的海边儿看落日,还带着他去小卖铺偷糖,最后被小卖铺的老板发现。
老板拿着小木棍威胁要打白鱼手心。
但其实这个老板早就认识白鱼了,平日里也总是给她个糖吃,拿小木棍不过是为了吓唬她,但祁漉不知道,他以为老板真的要动手,瞬时间脸就沉了,异能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。
其实按理来讲,正常小孩儿要到五岁之后异能才会逐渐苏醒,但祁漉不一样,他还没学会走路,还没学会吃饭的时候,异能就已经觉醒,虽然异能值尚不能跟成年人相提并论,但是对于一个异能早就灭息的普通人来讲,那压制还是挺吓人的。
白鱼一直被祁漉牵着手,在他的保护范围内,所以没事儿,但老板差点没原地背过气去,用手捂着胸口大喘气,脸变得煞白。
白鱼急得打他,“你快收回去!你在干嘛啊!”
祁漉被她打得肩膀红了一片,回头见白鱼生气了,虽然疑惑,但还是乖乖地收回了异能。
祁漉不明白他帮白鱼打“坏人”,白鱼为什么还要生他的气,连话都不跟他讲,气呼呼地走在前面。
“白鱼。”
“白鱼。”
“白鱼。”
祁漉叫了几声,白鱼都不理他,他停住脚步,抿了下嘴道,“站住。”
“啪”的一声,白鱼因为走得快,又猝不及防地听到了祁漉的指令,所以面朝地摔在了地上。
祁漉一下睁大了眼睛,赶忙跑了过去,“没事儿吧?摔没摔疼啊?”
白鱼更生气了,一下甩开他的手,站起身来向前走去。
祁漉这次不敢再突然叫她了,他怕白鱼再摔着,只能像条小狗狗跟在后面。
白鱼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,当天晚上便又像没事儿一样找祁漉去小公园玩儿,前几天刚下过一场雨,所以公园到处都是小水坑,白鱼调皮,故意踩水坑,将泥水溅祁漉一身,自己的鞋也都湿透了。
祁漉无奈,不管自己被溅湿的衣服,拿出湿巾帮白鱼擦脚,突然感慨道,“我还没对谁这么好过。”
白鱼没听到,贱兮兮地将脚伸到他鼻子底下,“香吧?”
祁漉抬眸无语地跟她对视两秒,而后作势要咬她,吓得白鱼连忙缩腿,结果因为没坐稳,从板凳上摔了下去。
祁漉立刻条件反射去捞她,只拽到一丝白鱼摔倒时带过来的风。
扑通一声,结结实实。
祁漉,“……”
幸亏下面都是小孩儿玩的沙地,白鱼没摔疼,还抬头冲祁漉笑,正准备拍拍屁股起来的时候,听到了一阵小孩儿的哭声。
祁漉刚想说话,就见白鱼将食指放在嘴前“嘘”了下。
他疑惑地挑了下眉,用表情问她怎么了。
白鱼小声道,“这种小鬼,你一吓他,他就跑了,走,我带你去捉鬼。”
祁漉,“……”
他刚想说如果是鬼的话,那他为什么也能听见哭声呢?
结果白鱼已经拉起了他的手腕,弯着腰一脸兴奋地朝滑滑梯的方向走去,着急忙慌地连袜子都没穿。
最后当然是没找到小鬼,反而发现了一个在滑滑梯下躲着哭的小女孩儿。
小女孩儿长得可水灵,两条麻花辫垂在肩膀上,白鱼给了她一颗糖,她噙着泪摇头说,“哥哥说……说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。”
白鱼,“我是小孩,你也是小孩,小孩可以吃小孩的。”说完,她将糖掰成两半,其中一半回头塞到了祁漉嘴里,然后用手摆到祁漉下巴处,示意道,“你看,没毒吧。”
祁漉,“……”
他将嘴里的焦糖咬得咔嚓作响,郁郁不明地垂眸盯着白鱼。
白鱼,“你叫什么名字啊?”
“鹿……鹿露皎。”
“嗯……有点拗口,哈哈,那个那就叫你小鹿吧。小鹿,你为啥躲这哭啊?是迷路了吗?你告诉我你家在哪,这一片我可熟啦,肯定能帮你找到家。”
鹿露皎摇了摇头,“我……我是偷跑出来的。”
白鱼一听,盘着腿坐到她旁边,波澜不惊地说道,“啊,离家出走啊,没事儿,不是什么大事儿,你看,这位也是离家出走的,你俩可以交个朋友。”
祁漉,“……”
祁漉这才将目光从白鱼移到小女孩儿身上,他的目光淡淡的,总有股说不出的疏离和清冷,在目光对上的一瞬,“叮”的一声响起。
祁漉讶然地微微睁大眼睛,随即皱眉道,“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鹿……鹿露皎。”
祁漉目光一沉,“鹿酩的妹妹?”
为什么鹿酩从来都没说过他有个妹妹?
鹿露皎惊喜地睁大眼睛,“你认识我哥哥?那你能帮我跟他打个电话吗?”
祁漉,“不能。”
鹿露皎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眼,“哦。”
鹿露皎一年都见不到鹿酩几次,鹿酩答应了她生日的时候会回来,但是却爽约了,气得鹿露皎离家出走,没想到却阴差阳错地遇到了白鱼和祁漉,激活了体内的协议。
从那天开始,鹿露皎便加入了他们的小分队,原来形影不离的二人组变成了三人组,一开始,祁漉看在她是鹿酩妹妹的份儿上,默认了这个事实,但鹿露皎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,他走到哪,鹿露皎跟到哪,跟的祁漉心烦意乱,脾气上来了,直接给鹿酩打了电话,结果他还没张口,电话那端就传来了祁老爷子的吼声,“是不是祁漉那个兔崽子?!”
祁漉“啪”的一声就挂断了电话。
“你干嘛呢?”白鱼拍了下他的肩,见他脸色不好,“你跟谁打电话呢?”
祁漉,“没,骚扰电话。”
白鱼,“哦,出去玩儿跳皮筋儿你玩不玩?”
祁漉,“又是跳皮筋。”
白鱼,“不去?不去算了,我跟小鹿去。”
白鱼刚转过身,祁漉就站了起来,“走,谁说我不去的。”
白鱼看着他咬紧的腮帮子,直发笑道,“我怎么感觉你这么不乐意呢?”
祁漉,“她怎么这么阴魂不散。”
白鱼,“谁啊?”话刚说出口她就反应过来,皱着眉头打了他一下,“你怎么这么说啊,小鹿怎么招你了?”
白鱼打的不重,但是祁漉却一下火了,转过身,说话像是连珠炮,“她没招我!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她啊?你看她来了后,你天天跟她黏一块,我刚才说不去了吗?我还没说话呢,你就说我不去了,你是不是就是不想跟我一起啊?你是不是就是想跟她啊?你这人怎么这样啊?是不是喜新厌旧啊?原来没那个什么小鹿小兔的时候,你从来没这么跟我说过话!”
白鱼被他这一段话吼得一愣一愣的,一时间还真以为自己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。
客厅安静下来,祁漉那一大段话说出来搁在空中,不上不下的。
这时,鹿露皎突然进来了,“怎么了?不是说要去玩儿跳皮筋儿吗?”她看向祁漉,轻轻问道,“你也要去吗?”
这一个“也”瞬间就点爆了祁漉,“不去!不去!不去!”他的声音逐渐变大,最后吼出了声,“谁爱去谁去!”
说罢,他迈步上楼,只留下一个负气的背影。
鹿露皎有些无措,“怎么了?是不是我说错话了?”
白鱼随手搭在她的肩膀上,向楼上看了一眼,而后收回目光道,“没事儿,咱们出去玩儿,不管他。”
之后的几天,祁漉看见白鱼就忍不住生气,直到白鱼被他弄得哭笑不得,戳了戳他,直白的问道,“你到底在气什么啊?”
她这么一戳,祁漉便更端着了,“你管我干什么啊,你去管你的那什么小鹿小兔去呗。”
白鱼,“你这人心眼怎么这么小啊?”
祁漉呼吸一停,转过身对着白鱼,“我心眼小,我……”
白鱼突然凑过来,在他脸上啄了一下。
祁漉的长篇大论突然变成了一片空白,几秒后脸唰的一下红了,往后挪了挪,“你你你……你干什么啊你?!”
白鱼眨眨眼,“比起什么小鹿小兔,我其实更喜欢小狗。”
祁漉大脑瞬间宕机,“你说什么呢你?你说谁是小狗,你你亲我干嘛?”
白鱼,“好朋友,亲一下怎么了,我还亲过小鹿呢。”
“你亲她?!”祁漉脸上的不好意思瞬间又没了,转而凑了过来,“那你再亲我一下。”
白鱼,“你幼不幼稚?”
祁漉,“不管,总之就是要比她多一下。”
白鱼捧住他的脸,狠狠地亲了好几下,“行了吧?”
祁漉被顺了毛,好几天沉下去的脸色终于好转,连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,连带着对鹿露皎的态度都好了很多。
祁漉那天给鹿酩打的那个电话,虽然很快就挂断了,但是还是被祁家的人检测到具体位置,祁老爷子看着偷拍回来的照片,上面确实是他的宝贝孙子,立即放话道,一定要把人给他带回来,晚一天都不行。
祁家的人到槐街的时候,那天祁漉正和白鱼打算去街边儿吃肠粉,他优哉游哉地走在路上,还没走到肠粉店,就先碰到了一群来抓他的人。
祁漉立刻脚一撤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,但是抓他的人太多了,还各个都是有异能的成年人,慌乱间,他的脖颈后一痛,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,就已经膝盖一软,跪在了地上。
是已剂。
旁边的黑衣人渐渐围上来,就等着祁漉晕倒后,将人毫发无伤地扛上车,但祁漉却不知哪来的力气,咬着牙从他们之间冲了出去!电光火石间,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,祁漉就已经慌不择路地跑出去几十米远。
祁漉眼前阵阵发黑,他看不清路,只是本能地不想被抓回去,突然,几声急切的鸣笛声像是离弦的箭,从他耳朵钻进去,撕裂了他的神经。
连站在远处的黑衣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里,站在街对面的白鱼连想都没想,直接冲了上去。
白鱼猛地一推祁漉,而自己已经没有时间避开。
不记得车是不是开了远光灯,只记得车灯照得眼前又亮又眩晕,白鱼在被撞出去的时候,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,指尖似乎还记得刚才推祁漉时的感觉。
祁漉再也坚持不了已剂的侵蚀,说实话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可思议了。他倒在地上,面前是一道长长的血迹,血迹染红了他的眼,他只看到了血迹的那头向他奔跑来的鹿露皎。
最后闭上眼睛时,记住的是鹿露皎肩头的那抹胎记。
他紧紧地拽着鹿露皎的手,就像是攥着生命中最不可失去的宝物。
白鱼出了车祸,还没长全的身体被撞得血肉模糊,危险期还没过,祁家的人便找上了门,说是要给他们补偿,白家奶奶这才知道白鱼这段时间居然跟祁家的人搅合在一起!顿时气上心头,把找来的人统统打了回去,祁家的人只当他们不识好歹,就再也没来找过。
呼吸罩在白鱼脸上,几乎罩住了她整张脸,奶奶怜惜地伸出手摸了摸她,颤声道,“怎么就落到你身上了呢……怎么就……”
这协议居然隔辈遗传到了白鱼身上。
白家奶奶收回手,沉默了会儿,而后缓重地取下了自己的项链。
这条项链,自从白胜于去世后,她就再也没摘下过,里面装着的是白胜于残余的异能。
项链被捏碎,无数金光小点溢出,逐渐地在白家奶奶的牵引下重聚,而后结成一个透明的铃铛,随着越来越多的金点涌入,铃铛由虚变实,最后“叮当”一声响,穿入了一条红绳,绑在了白鱼的手腕上。
这个铃铛,不仅帮助白鱼度过了危险期,而且让那份被激起的协议重新归寂,抹去了这段时间的回忆。
醒来的白鱼不记得自己曾天天跑到那个别墅里玩,不记得那个总是莫名生气的小男孩,不记得那段时间的所有。
她忘记了祁漉。
而被绑回去的祁漉,因为年纪太小,已剂对他产生了不可控的影响,再加上当时他的心情波动过大,所以那段时间的记忆变得模糊,唯有那肩头的胎记变得越发清晰。
被抑制的协议直到十几年后,白鱼再次打开那个衣柜,铃铛的抑制被打破,协议再次激活,只是因为铃铛的存在而变了约束关系——她不再以祁漉的话唯命是从,而祁漉却对她所有的难过感同身受。
那场意外的相遇,其实是场谁都忘记的久别重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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